在合浦廉州,现在过中秋节还保留一种传统风俗——烧番塔。到了中秋节这天,会有一些小孩,在白天找来砖头、瓦片,于庭院或者街边,搭起一座小塔,到了晚上,捡拾柴火烧起来,如举行一项重要的仪式,玩得挺高兴。
这样的习俗,在廉州老城区见得多些,新开发的街区则少见。我不是廉州本地人,是从乡下进城来工作的,小时候我们客家乡村没有这种习俗,故而没见过烧番塔。我参加工作时,是上世纪80年代末,廉州古镇还保持着历史旧貌,老城区典型的市民生活很浓郁。到了中秋节,路过一些街巷时,我总能看到坊间的小孩子烧番塔。离我住处不远的沙窝街、文蔚坊和康乐街,中秋节晚上都很热闹,他们将番塔烧起来,不时还撒一些助火的东西进去,火苗一下子蹿得很高,一派欢腾热闹场景。
番塔的底座一般用砖头固定,围成四五十厘米的圆圈,留三个口子。然后,用瓦片在砖头上一块块搭建起来,围叠而上,塔身渐收至顶。晚上烧番塔的时候,分别从三个口子添进柴火,火苗从瓦片的空隙里冒出来,为了助燃,他们时不时又撒一把木糠在塔身,让其燃起高高的火苗,一边欢呼着。还有更出彩的,他们甚至往烧得通红的塔上撒一把海盐,霎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,并绽放出众多的小火花。
我阅读过许瑞棠辑著的《珠官脞录》,里面有关于烧番塔的记载。许瑞棠(1871~1956年)合浦人,文化学者,曾任廉州中学教师、合浦县图书馆馆长,参与编纂《合浦县志》(1931年版)。他这样记载:“烧番塔:是夕,吾邑旧有‘烧番塔’之俗。是日,各地儿童自为结合,十数人分任搜集烧番塔之资料。所谓番塔云者,即佛氏之浮屠,因其始自西域,故有是称烧番塔之事。先由儿童一面搜寻断砖残瓦以为结构番塔之用,一面四出采集柴薪以供焚烧,凡有竹头、木屑之属皆捡拾之。然后择定地点将砖瓦堆砌成直径数尺之圆塔,高约数尺,以柴薪实其中。月上之时,举火烧之,其光熊熊与月色相辉映,儿童相顾而乐,拍掌欢呼。火势稍弱,则以酒投之助其烈焰呈五色光,直至夜深柴烬,始尽兴而罢。每年应节举行,亦一种热闹之游戏也。”可惜,许瑞棠并未说明烧番塔的由来。
中秋节烧番塔,不单止廉州才有,在广府地区,如广州、佛山、肇庆以及潮州等地都有这种风俗。或许,烧番塔本身就是广府人的中秋习俗,辐射到了廉州的。烧番塔,不同地方又有不同的叫法,如烧花塔、烧瓦塔、烧瓦子灯等,番塔的外形有大有小,佛山那边的最高大,用火砖搭建而成,高可达两三米。
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断,是因为在《粤游小志》的“风俗”篇里,也有关于烧番塔的确切记载:“东省(指广东省)人呼浮图为番塔,中秋夜,儿童毕集通衢,舁碎瓦甃叠成塔,玲珑可观,中实以薪,火焚之,撒盐其上,使焰爆高起,嬉笑为乐。迩年则有游民,先期鸠金择地,辇瓦舆薪,聚合数百人,结塔丈许,火光烛天,华闻数里矣。”文中叙述,与廉州的习俗并无二致。
《粤游小志》的作者叫张心泰(1875年~?)江苏江都人,其父张连桂曾在两广的县、州、府、道任职,张心泰少时一边跟随父亲生活、学习,一边游历各地。所到之处,他发现风俗习惯与江南迥异,便将所见所闻记载下来。张心泰所说的“呼浮图为番塔”和许瑞棠所说的“所谓番塔云者,即佛氏之浮屠”,都是把浮图叫做番塔。《佛学大辞典》曰,浮屠,亦作浮图、休图。是佛陀的异译,浮屠又称为佛塔。佛塔被佛教视为宝物,而造浮屠则被视为建功德的事。在民间,浮屠还是施福护财之地,因此备受崇拜。
原来,他们笔下的烧番塔,都与佛事有关,均是为了“建功德”以及得到“施福护财”的保佑。那么,为什么用来烧呢?愚认为,这里的火烧,不是破旧立新,一烧百了,而是要锦上添花,愈烧愈旺,达成心愿。
小孩子当然不知晓其中的含义,只觉得好玩,很有意思,便加入了烧番塔的队伍,伴着火光四射,乐呵玩耍一个晚上很值得。这样的节庆风俗,便一年年地流传了下来。
来源:北海晚报 记者:刘忠焕